2010年1月26日 星期二

彭子益論溫病

彭子益論溫病
自來治溫病,以新感與伏邪為兩大原則。吳鞠通《溫病條辨》,謂風寒傷人由皮毛而入, 溫病由口鼻而入。初入上焦,再由上焦入中焦,再由中焦而入下焦,直行中道云云。人身由上部至下部是整個的氣化圓運動,即以形質而論,亦曲折重疊,並無直的中道可行。
所謂新感溫病如虛。王孟英著《溫熱經緯》,稱仲景有伏氣溫病之文。仲景伏氣溫病之文,乃謂伏有何脈,即有何病,乃泛言各種病如此。非專言溫病,非謂冬月伏有寒氣,至春變溫。只因王叔和于《傷寒雜病論》首,妄加序例曰:冬日傷寒,即病者為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云云。後人遂認為伏氣溫病,此王叔和誤解《內經》冬傷於寒,春必病溫的寒字之貽禍也。《內經》雲:風寒中人,使人毫毛畢直,豈有寒氣伏藏於肌膚三月之人,安然無恙,至春變為溫病之理。所謂伏氣溫病如此,一唱百和,不求甚解。原則既差,理路遂亂。因就經過事實,根據原理,作溫病本氣篇。言溫病乃人身之本氣自病,非由口鼻而入,非伏去年之寒,變成今年的溫。認為溫邪由口鼻直入中道,認為伏邪變溫,於是以去邪為主義,遂用去邪之藥。去邪之藥,最傷本氣,本氣受傷,病必加重。及至病加,猶以為邪深難去,比比然矣。認為本氣自病,自知用調和本氣之藥。病去身安,乃無遺誤。抱本氣自病的原則,以研求《溫病條辨》、《溫熱經緯》所載證狀與方法,自能得著適當的妙處,而不為其所持原理的錯處所誤。欲知病理,但憑藥性。世之治溫病,皆以銀翹散桑菊飲為宗。銀翹散桑菊飲之藥,皆疏泄降肺之藥,乃燥病之藥,非溫病之藥。燥則金氣斂結,藥宜疏泄。溫則木氣疏泄,藥宜收斂,斷無疏泄之病,用疏之藥,治之之誤也。
傷寒病起于榮衛,終於臟腑,榮熱衛寒,腑熱髒寒,腑熱則實,髒寒則虛。脈象緊數,按之明爽,病人神色清明。溫病起于榮衛,終於氣血,榮衛氣血,皆熱不寒,皆虛不實,脈象或洪或小,按之躁急模糊。病人神色昏晦。亦有強壯之人,脈象較實者。雖脈象較實,仍按之模糊,不似傷寒脈象之明爽。特強壯之人,少有病溫病者耳。世謂右脈大為溫病、左脈大為傷寒,事實上並不儘然。溫病者,人身木火偏於疏泄。金氣被沖,而失收降之令,水氣被泄,而失封藏之能。水不藏則相火益事飛騰,金不收則風木益事泄動。上焦則津液傷而熱氣沖塞,下焦則相火泄而元氣空虛,中焦則中氣衰敗,交濟無能。一年的大氣運動,春升夏浮,秋降冬沉。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人身春木之氣,升動生髮失其常度,則溫氣病焉。此乃人身本氣之病,非中今年之溫,由口鼻而入,非伏去年之寒,變為今春之溫。不過雖是人身本氣自病,必須感受時令偏於疏泄的大氣,引動裏氣,然後病成耳。
《傷寒論》雲:“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此乃借溫病以分別傷寒之言,非專為溫病整個說法立言。溫病的事實上,常有得病一日,常有發熱之中仍帶惡寒者。不惡寒之發熱作渴,脈象應無虛象,而事實上則脈虛者甚多,且多不渴者。脈虛之溫病,關係生死,較脈不虛者迅速。溫病諸書,對於脈虛溫病的方法,少注重者。大概遵守論文,而由口鼻而入伏寒變溫病的訛傳,未及就六氣的事實上尋原理也。溫病實證少, 虛證多,實證易治,虛證難治。此篇注重虛證,因正當厥陰風木之時,陽氣幼稚故也。如果脈實,則易治矣。虛證如肆用散藥,涼藥必死。實證的實字,乃比較上的實,非真正的實,所以溫病的下證,無承氣湯證,只有黃龍湯證。黃龍湯詳下文。
傷寒表裏之分,為榮衛腑髒;溫病表裏之分,為榮衛氣血;亦有病在腸胃者,如兩感溫病,則責在腎家,各詳下文。病在腸胃,乃腸胃自病;病在榮衛氣血,乃榮衛氣血自病。自病的意義,無人講求,皆王叔和誤解內經文字,後人又盲從叔和之故。叔和誤解《內經》文字詳下文。
傷寒易治,溫病難治。傷寒表裏寒熱,界限分明。溫病表裏皆熱,界限難分。此篇於難分之中,求分之之法。能分得出,然後用藥有著落也。
病在榮衛
溫病分純溫病,兼感寒溫病。初起頭疼身痛,先惡寒後發熱,發熱之後但熱不寒,神智昏迷,精神倦怠,此病在榮衛也。舌無胎,脈洪虛躁急模糊,輕按多重按少。
發熱大者,方用烏梅白糖湯,即肥烏梅五枚,白糖一兩。
舌無苔,脈虛小者,方用扁鵲三豆飲,即黃豆黑豆綠豆各三錢。烏梅證三豆證,是為不兼感寒之純溫病。
若脈洪虛,發熱之後,仍兼惡寒,是為兼惡寒溫病。于烏梅白糖湯中,加綠薄荷一二錢。
若脈虛小,發熱之後,仍兼惡寒,是為兼惡寒溫病。於三豆飲中,加薄荷五分至一錢。惟兼惡寒之脈,必不純虛,必重按兼有弦緊之象。弦緊乃收斂閉束之象;純虛之脈,只向外疏散,不向內收斂閉束也。病人所在地,冬春無大風,冬不鳴雷,少純虛溫病。
烏梅白糖湯
人身榮衛。榮屬木火,其性疏泄;衛屬金水,其性收斂,主管表氣,而根於裏氣。節令一交木氣,大氣降極而升,疏泄起來。中氣不足之人,本身的榮氣,即隨造化的木氣升動疏泄。乙木為風木,甲木為相火。裏氣的乙木升而甲木不降,則相火外泄。榮氣與木火升泄,故發熱。熱由木火升泄,故發熱不惡寒。榮衛失和,故頭痛身痛,相火外泄的多,故發熱甚大。火泄中虛,故神智昏迷、精神倦怠也。此證脈象洪盛,乃木火外泄。重按虛微,乃木火之虛。虛者,木火升泄自傷本氣也。病在榮衛之時,外泄之相火,正在浮游,尚未化生定在之熱,故舌上無胎。烏梅酸收,降甲木安乙木,斂相火而大補木氣。木氣動于上必虛於下,故烏梅為風木要藥。收而不澀,能生津液,溫病尤宜。白糖能補中而不橫滯,與烏梅酸甘生陰,最宜溫病虛證,故服之病癒。若發熱仍兼惡寒,是感大氣之疏泄,又感大氣之收斂,而本身衛氣,閉束不舒,故加薄荷。以開衛氣之閉束也。脈來躁急模糊,根本動搖之象。
扁鵲三豆飲
此證,外證與烏梅湯證同,但脈不洪虛而虛小。虛小者,木氣本虛,一經疏泄便無力也。黃豆黑豆,養木氣中平疏泄,兼降膽經養津液。綠豆養木養中,兼清肺熱。 故服之而愈。如右脈重按不虛,加淡豆豉三錢以宣滯。此方平淡和養,最宜溫病。如發熱之後,仍兼惡寒。是感大氣之疏泄,又感大氣之收斂,而本身衛氣閉束不 舒,故加薄荷以開衛氣之閉束也。豆須煮成即服,不可隔夜。生用莫炒。烏梅湯收外以安內。三豆飲養內以和外。皆溫病初起虛證的極效方法。溫病脈實為順,脈虛 為逆。烏梅湯證,小便長者為烏梅忌用。改用三豆飲,加倍煎服。三豆證小便短者,加白飯豆三錢,以利濕氣。惟病人所在地,冬春風少,冬不鳴雷,大氣中木氣不 傷,人身的木氣較足,烏梅黃豆補木之品,只宜輕用。疹病亦然。疹即小兒的溫病。
《內經》曰:溫病虛甚者死,木火之氣泄而不復故也。泄而不復,中氣之虛。中氣不虛,木火雖泄,金氣能收,火仍歸水。木氣得根,必不致死。《難經》曰:溫病 之脈,不知何經之動也,可見其虛也。三豆飲原方系紅飯豆、黑豆綠豆。紅飯豆即點心鋪做洗沙之紅豆,能除濕氣,傷津液,故改用黃豆。紅飯豆,世誤用赤小豆, 有大毒。黃豆養中養木養津液兼降膽經,溫病疹病要藥。脈氣洪虛,與虛小者,面色多紅。面色紅者,火浮於外,必虛於內。涼藥下嚥,即生變故。此醫家之所忽。 如認面紅為內熱,故意用涼藥以清內熱,必一瀉而死。脈虛故也。
傷寒論立桂枝湯以治榮病之疏泄,立麻黃湯以治衛病之收斂。桂枝湯之芍藥,全在收斂木火,烏梅三豆亦全在收斂木火。惟溫病裏氣大虛,故不能用芍藥之苦寒。烏梅三豆並補裏氣之虛。溫病表裏俱熱,故不能用桂枝生薑以助熱。不能用炙草紅棗以補中,而烏梅三豆,卻有補中之能。如兼衛氣閉束而惡寒,兼用薄荷以通衛閉, 亦《傷寒論》麻桂各半湯之法所。變通之法。不過桂枝湯麻黃湯之榮衛病,有表裏之分。溫病之榮衛病,表裏之分不顯,而全是裏虛之病耳。烏梅白糖湯三豆飲治溫病,下嚥即能汗出病解,出汗的理由,詳原理下篇榮衛中。用此方見效之後,自能知道《溫病條辨》用銀翹散桑菊飲的根本全錯。發熱為榮氣之疏泄,惡寒為衛氣之閉斂,神昏倦怠為相火離根,故用烏梅三豆以平榮氣之疏泄,薄荷以開衛氣之閉斂,相火離根,中下虛憊,故用烏梅三豆平和補益木氣之品,不能用其他苦寒傷中之味。此中關係,非比尋常。況且木氣偏於疏泄,都緣金氣不能收斂。葉天士謂溫病首先犯肺,逆傳心包。葉雖不知溫病原則,卻已認識肺金不可傷。其謂逆傳心包, 因不知溫病是本身木火疏泄傷肺之病,心包之髒木火自病也。
蔥豉湯
溫病脈虛身乏、身痛、發熱惡寒,是兼感寒溫病。蔥豉湯:蔥頭三五個,淡豆豉五錢,不加鹽,煎服。豆豉和木氣以治溫,蔥頭散衛氣以治寒,平穩之方也。如不惡寒,忌用蔥豉。不惡寒單發熱,乃純溫病,黃豆一味煎服亦愈。豆豉宜散亦不可用。黃豆潤津液益中氣養木氣,而平疏泄故效。兼有衛氣閉斂之證據。蔥性疏通衛閉,其性平和。豆豉宣滯不傷中氣,取效甚宏,故宜用之,比薄荷穩也。
加減三豆飲
烏梅三豆飲證,如脈不模糊,不洪不虛,重按較輕按有力,面色不浮紅,昏睡不醒。是兼感寒溫病,病在榮衛,裏熱已作。此肺金收斂力大,將木火疏泄之氣,斂成 有定在之實熱。宜加減三豆飲金銀花天花粉玉竹各三錢以清熱,枳實薄荷各一錢以清肺閉,黑豆綠豆淡豆豉各三錢以養木氣,兼清木熱,而舒通胃滯也。烏梅黃豆皆 是補品,脈不虛忌用。若舌有幹黃苔,加生大黃生甘草各一錢以消胃熱。此證不愈,即成下文病在氣分病在腸胃兩證。
病在氣分
發熱、咳嗽、惡寒、身痛、大渴、舌胎粉白。脈象不洪,重按有力,此病在氣分也。用枳實銀菊散。生枳實薄荷竹葉桔梗菊花天花粉玉竹麥冬貝母知母三錢,服後熱 退病減,過時仍舊者,其脈必實。生枳實加成五錢即愈。粉白,如鋪乾粉於舌上,燥而不潤,滿舌皆白。滿舌粉白,此為肺熱之證。
枳實銀菊散
咳嗽口渴,舌胎粉白者,相火被衛氣閉束。成為有定在之熱,熱勝克金,熱傷肺家氣分也。肺氣熱逆,故咳嗽。氣熱津傷,故口渴。氣熱津凝,故舌胎粉白。菊花金銀花天花粉玉竹麥冬知母貝母。清肺熱以顧津液,薄荷竹葉桔梗枳實,破肺氣的實滯,故服之病癒。脈重按有力,是氣實之象。實則不模糊也。此方服俊,必大汗而解。汗出之先,有發狂者,有發戰者,熱深故也。亦有熱深脈伏者。治溫病須先分別相火浮游,與熱有定在兩個時期。病在榮衛,舌上無胎,為浮游時期。舌上有胎,為定在時期。浮游時宜收回相火,定在時宜清降定熱。浮游時用清藥,火不可清也。春初之火,只見不足,不見有餘。火如被傷不能歸於水位。化熱灼津,上焦清虛之境,神明所出之地,塵敝煙熏,枯乾窒塞。種種昏迷煩喘,氣短呃逆,甚而吐血躁擾,手足瘈瘲,昏迷不語,敗證迭出。如現煩喘等證,烏梅三豆兩方合用自愈。不加薄荷。上焦之熱愈盛,下焦之火愈虛,既現敗證,其火更虛。降火而不傷火,是為治溫病之大法。必熱實氣實脈實,熱有定在,如枳實銀菊散證,乃可用清 熱通氣之藥,以清定在之熱。枳實銀菊散,不用黃連。因其性大寒,不惟傷火,並且敗中,況黃連性極乾燥,最傷津液,溫病初起所忌。此病脈既有力,仍只用清涼 疏淡之品,因脈之有力,乃相火化熱傷津之熱,非火土之氣之實。相火所化之熱多一分,下焦相火即少一分。相火少一分,中氣即虛一分。倘用黃連大寒之藥,火土 一傷,必貽後患。津液再劫,必增糾纏矣。枳實銀菊散證,小便必長而次數多,或小便點滴俱無,或瀉稀黃水,皆氣分熱也。氣分熱而木氣之疏泄更甚,故小便長而 次數多。氣分熱而津液膠固,故無小便。肺與大腸相表裏,氣分熱及大腸,熱氣主動,大腸金氣受熱不能收斂,故瀉稀黃水。見此證狀,切不可認為小便長多為小便 清利,更不可認無小便為脾濕而用苓澤利尿,更不可認瀉稀黃水為虛而用補澀。肺氣熱清,諸證自愈。《溫病條辨》之銀翹散、竹葉牛蒡桔梗等藥,破肺氣傷肺液, 連翹除濕傷津,疏散力大,溫病大忌。肺氣再傷,收斂更減,疏泄更甚。肺津再傷,水源枯竭,上焦更不能清降,相火更逆,木氣更枯,則病重矣。
烏梅湯三豆飲蔥豉湯,加減三豆飲,枳實銀菊散,服後病癒,皆自然出汗。
溫病忌發汗,因溫病乃疏泄之病,用藥發汗,則疏泄而又疏泄,多致於死。自然出汗者,榮衛複和,火降中複,圓運動復原也。凡病出汗而愈,皆自身圓運動複元之 故。溫病為木火上沖,肺金不能收斂之病。木火上沖,既已熱傷肺金,只宜清肺家之熱,不可清木氣之溫。因木火沖於上。必虛於下。知肺熱當清,木溫當養,便將 溫病的根本解決。溫者,木氣之生氣也。
病在腸胃
病在氣分證中,加日晡潮熱譫語。舌苔由白轉黃,燥而且厚。脈象右大而實,左則弱小。方用加減黃龍湯。大黃枳實厚朴各一錢,元明粉五分,黨參二錢,當歸柴胡炙草各一錢,白芍二錢,分三服。
加減黃龍湯
病在氣分,失於清降,則熱結腸胃而成潮熱腹滿苔黃之下證。自當用承氣湯下之,但熱雖實,胃並不實。且氣血均為熱所傷耗,只宜大黃等味輕劑,並用參歸補益氣 血,炙草補益中氣,柴芍疏解木氣。如一服,半日後放臭屁,腹已不滿,右脈已平,無論已否得下,即止後服。雖未得下,脈平腹不滿,已不拒按,是熱實已解,黃 苔亦將自退,不能再受下藥。如脈已平腹已不滿,而身熱不退,用三豆飲濃煎以養中滋木,熱即退矣。因溫病只有虛證,無有實證故也。如服後,半日不放臭屁,腹 仍滿,仍拒按,脈仍不平,再服一服,得下稀糞少許即勿再服,即能熱退人安,養息即愈。
以上各方,乃治溫病大法。無論何證中兼見他證,如烏梅湯證兼見面紅目赤,三豆湯證兼見羞明咽痛、枳實銀花散證兼見小便長多,或無小便,加減黃龍湯證兼見瀉稀黃水等,皆
仍用烏梅三豆等本方。因病之狀態雖異,病之原因則同,原則既同,方法亦同。
病在血分
相火既化成有定在之熱,平日氣分偏熱之人,熱即入於氣分。平日血分偏熱的人,熱即入於血分,血分既熱,舌色即現絳赤,脈象即轉弦數,身熱不退,口幹而不 飲,心煩夜不成寐。方用加減黃連阿膠雞子黃湯。阿膠生地龜板鱉甲各二錢,赤芍丹皮黃連各二錢,雞子黃一枚,生調,分二次服。
加減黃連阿膠雞子黃湯阿膠生地龜板鱉甲以養血而平熱,赤芍丹皮以活血而清熱,黃連降心火以除煩,生雞子黃補中氣溫腎陽補津液以交心腎。雖系熱傷血分,亦由 心經心包經火氣不降,自現本氣。火氣不降自現本氣者,中氣虛而腎陽不升也。故用雞子黃補中氣,補腎陽以交心腎。脈虛甚者加炙甘草一錢以補中。如舌絳赤而有 黃苔,雞子黃炙甘草忌用。腎陽升則心火降。徒降心火不升腎陽,不能成功。雞子黃關係此病極大。中下陽虛,故身熱不退。血熱而心氣不降,故心煩,腎陽不升, 故不成寐。熱傷血,故口幹。熱甚則火衰,故不能飲,血被熱傷,不能養木,木現木氣,故脈弦。中氣虛,故脈數。生雞子黃對於此病的身熱不退,夜不成寐,關係 極大。生雞子黃、大溫大補,脾腎之藥也。此病之不寐,一方面由於心火化熱,不能下降。一方面由於腎陽耗泄,不能上升。生雞子黃與黃連配合,雞子黃溫升腎 陽,黃連清降心火,心腎相交,是以能寐。心腎之交,責在中土。雞子黃溫腎陽,補津液,又能溫補中土。中土補起,熱乃能退。此方之用黃連,全是與雞子黃配合 的關係,而阿膠又能和其燥也。熱在氣分,氣分熱清,則榮衛和而汗出病解。熱在血分,非養血清熱,病不解也。如舌色絳紅,中有黃胎者,是胃間兼有熱滯。須於 涼血養血之中,加牛蒡子檳榔各五分,研末。 重者加枳實五分,研末。吞服,徐徐去之。然後可用生雞子黃。小便短者,加烏梅二枚。如口渴能飲能安眠者,去雞子黃。此則病輕,單是血熱也。溫病忌用燥藥升 散藥發汗藥,忌下忌溫補。總宜養風木斂相火保肺液保中氣。如有定在之熱,舌上必有胎,用清涼去滯清輕之品,莫傷胃氣為治。
兩感溫病
兩感者,本身木氣疏泄偏勝,傷及腎家藏氣,腎陽外泄,腎氣空虛,又感時令疏泄之氣之病也。此病極危險,一為腎氣丸證,一為大青龍湯加附子證。腎氣丸證,其 證微惡寒微發熱,全身倦怠,兩足困乏,神志昏迷,脈象微弱散亂。方用腎氣丸六錢調服。惡寒發熱,乃榮衛之鬱,寒熱不甚,而全身倦怠,則榮衛之敗也。兩足困 乏者,腎氣微少也。神志昏迷脈弱而散者,腎陽外散,中氣無源。腎陽外散,則心神失根,中氣無源,則脈息不振也。腎氣丸附子以回腎陽,桂枝以回肝陽,以定木 氣之根,地黃滋津液養風木,山萸肉斂浮陽補木氣平疏泄,山藥補肺金助收斂,丹皮去木滯清瘀熱,苓澤扶土氣也。肝腎陽複,心神有根,中氣有源,土氣健運於 中,榮衛升降於外,故病自愈。單感時氣之疏泄,腎氣能自固藏,病輕。既感時氣之疏泄,腎氣又被拔動,故易致死。此等病證,一服辛涼,汗出腹瀉即死。大青龍 湯加附子證。此方見湖南主席何健手抄傷寒古本。其證惡寒發熱,身痛如被杖,頭痛如斧劈,口幹欲裂,煩滿而渴,脈時浮,時沉時數,時細,方用大青龍加附子 湯。此腎陽素虧,又病感寒溫病也。惡寒發熱者,裏氣虧乏于內,榮衛郁阻於外也。身痛如被杖者,腎陽不能達于外,衛氣不能外發也。頭痛如斧劈者,腎陽離根上 衛也。口幹欲裂,煩滿而渴者,上焦津液,被衛氣閉斂之熱燒灼也。脈時浮時沉時數時細者,下焦無陽,中氣失根,不能安定也。方用大青龍湯。麻黃桂枝各一錢, 杏仁二錢以開衛閉,生石膏二錢以清衛氣閉于上焦之熱,炙草二錢生薑一片紅棗二錢以補中氣,加附片三錢以回腎陽也。此證頭痛如至如劈,脈又搖搖無定,腎陽拔 泄,並於頭上,其中下之虛極矣。非附子炙草不能挽回根本。口幹而至煩渴,上焦燥熱極矣。又非石膏不能回復津液。身痛如杖,衛氣鬱極,非麻黃桂枝不能調和榮 衛。溫病而用麻桂,其中必兼有衛閉也。此病用此方,非老手確有把握,不可試用。可用三豆各三錢加薄荷一二錢煎湯,調服腎氣丸五錢以代之。薄荷可代麻桂,三 豆可代石膏杏仁甘草紅棗。腎氣丸之山藥熟地丹皮,有補津液之能,山茱萸附桂可回腎肝之陽,茯苓澤瀉有益中土。榮衛司於肝肺,根於中氣,而起源於腎家。注重 腎家以達榮衛,實為此病根本治法。見效而不犯險。大凡外感之病,脈象微弱,或洪虛,原因皆是內傷。如浮沉細數不定,則內傷至極矣。不治內傷而徒治外感之 藥,無不耗散傷內者,內益傷病益重矣。脈象浮沉細數不定,為用腎氣丸的根據,藥店的腎氣丸,內有車前牛膝,過利小便,不合此病。須用桂附地黃丸便合,即古 方的腎氣丸。
本篇溫病方中之烏梅三豆腎氣三方,皆內傷之要法,皆事實上常有,前人書中所無。前人書中何以無內傷治法,只因王叔和將內經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二句經文的 冬寒的寒字,認為風寒的寒字,謂冬日傷了寒氣,登時病作為傷寒,登時不病,寒毒藏於肌膚,來春發作。化為溫毒。遂認為溫病為毒氣,所以用藥皆以解毒清熱為 主。不知溫病全由內傷也,更不知春溫的溫字,乃天人的生氣也。知溫病為天人的生氣為病,自知設法保其生,自不致將人治死也。
冬溫
溫病若發病於冬季,病勢極危。因溫為木氣疏泄的本氣,春溫為木氣疏泄的正病。冬季寒水封藏不密,木氣拔根,故冬溫人死最多,惟烏梅白糖湯最能挽回。若冬溫 上熱下寒,足冷如冰,速服桂附地黃丸救之。冬暖必起溫病。鼠疫冬至前後,氣候不寒而反熱,發生鼠疫。發熱,神昏,氣微,心亂。兼證不一,此為主證。鼠疫 者,冬溫之死證也。大氣冬時主藏,寒則能藏。今寒反成熱,已經封藏於土下水中的陽氣,發洩出來。陽氣拔根,遂病鼠疫。鼠生活於地面之際的土中,今土中無 陽,不能生活,是以鼠死。人人於此時,呼吸土中無陽的大氣。本身下部,陽氣逆騰,無不頭暈身乏者。本身的中氣,沿能維持圓運動之常,雖身乏尚不致於病倒。 一經感受大氣的刺激,或為飲食所傷,中氣的圓運動分開,遂隨陽根發洩的大氣以同病。陽根發洩,則下部空虛,陽逆於上,則上部充熱,陽逆下虛,所以人死。此 時用涼藥清熱,下嚥即死,上部雖熱,中下陽虛故也。惟烏梅三豆並用,烏梅一兩,黃豆黑豆綠豆各五錢,加白糖二兩以補中氣,加杏仁泥五錢以降肺氣,小便不利 者,加紅飯豆五錢以利小便,無不特效。烏梅能收斂,由右逆升的陽氣,降回水中。三豆能清上部的熱,不寒中氣。陽泄化熱,肺氣不降,故加杏仁泥以降肺氣。中 虛脾濕,小便不利,故加飯豆以利尿。惟治救遲延,中氣已脫者,已吐血者,則來不及耳。未病時,日日服之,亦可預防。此方曾於丙辰冬綏遠鼠疫,經同學實地試 驗,功效不虛。同學並有用理中湯加天花粉治效者。蓋病的名目不同,病的原理則同。所以綏遠鼠疫猖獗之時,一降大雪,遂徹底消滅。降雪則大氣的陽根回復下 降,人身的陽根亦隨之回復下降故也。著者曾用西藥之稀鹽酸葡萄糖先後服下,最效,鹽補中氣,酸能收斂上部化熱的陽氣,使之下降,複其本位,葡萄糖大補下部 腎家陽氣,並補中氣也。宇宙大氣的圓運動,乃大氣中的陽氣,降于秋,藏於冬,升于春,盛于夏所成。人身的陽氣,亦降于右,藏於下,升于左,盛於上。宇宙的 冬季,人身的下部,陽氣皆宜順藏,不可逆升。冬季陽升,此之謂逆,陽氣逆升,是為拔根。由右降下的陽氣,乃萬物生命之根,冬季的寒字,即是陽氣下藏的事 實,不寒反熱的熱字,即是陽氣逆升的事實。陽氣逆升,所以熱也。並非熱而後陽氣逆升也。大氣的中和,為生物生命的元素,冬季陽氣當藏而即藏,即是大氣的中 和。此中和的力量,地面之際的土中最多。鼠穴地而居,向來在大氣中和的中心點生活。今土中的陽氣拔根,中和變成毒厲,鼠感受最切,失其生活之常,所以鼠 死。人之感受在鼠之後,所以鼠先死,人後死。惟中氣充足陽不逆升的人,則不死耳。雖暫時不死,呼吸陽氣拔根的大氣,終難免死。冬不寒而反熱,中和變成毒 厲。一降大雪,熱降入地,陽仍歸根,毒厲仍變中和。此宇宙自然的療法。烏梅三豆白糖稀鹽酸葡萄糖,亦宇宙的自然療法,降其逆助其藏而已。福建鼠疫盛時,飛 機飛過疫地境內,常常自己墮落,有疫的地方,大氣的圓運運動含有鼠疫的逆性故也。
濕溫
溫病數日,午後增熱,頭痛胸悶,舌苔潤膩而不加渴,此為濕溫。病難速已。方用三仁湯薏苡仁三錢苦杏仁泥三錢蒄仁一枚半夏二錢生甘草一錢白糖五錢烏梅二枚溫 病乃相火浮散,木敗金傷,中下大虛之病。數日之後而成濕溫者,火在土下則生氣,火在土上則生濕。火浮於上至於數日之久,土下無火,所以濕生。濕生而土更敗 也。熱為濕氣所纏,故覺熱增。其增於午後者,土氣動于未時,金氣動于申時。五行之性,虛則自動。土氣動則濕起,金氣動則斂結。熱與濕合,金又斂之,故熱增 於午後也。方用薏苡仁健土燥濕,蒄仁半夏溫運中氣,杏仁降肺金,開斂結以降相火,濕病最傷津液,薏苡杏仁皆溫潤養中,不傷津液之品,中氣運則相火降,相火 降則中氣運,肺金降相火 更降。浮散於外使人發熱的相火既已降入中土以下的水中,木氣得根,能行疏泄作用,濕氣自消。濕消熱退,頭自不痛,胸自不悶,土下火複,是以病癒。《溫病條 辨》方中,惟三仁湯最妙。杏仁開金氣之結以收相火,功參造化之方也。治濕溫不宜燥烈之品,原方厚樸刪去為妥。加烏梅者,補木氣以利尿,收相火以退熱。 既有甘草又加白糖,加白糖為烏梅之輔也。凡發熱之病,愈治癒熱,皆不知熱是相火不降使然,相火不降,又是中虛使然。肆用涼藥以傷中氣,故愈治癒壞。虛熱之 脈,其象必虛,得食之後,其熱必減。若發熱而小便不長,皆可用加減三妙湯極妙。小便長而多者,忌用苡仁烏梅。烏梅補木氣助疏泄,倘小便長多而用烏梅,必小 便不止,氣脫而死。
溫病的壞病
病在榮衛,舌無苔,脈洪虛,烏梅白糖湯,歸回相火,補益風木,恢復津液,疏泄滯氣,補益中氣,病即自愈,不壞也。病在榮衛,舌無苔,脈虛小,三豆飲補益木 氣,養中息風,病即自愈,不壞也。兼感寒者,加薄荷,以開衛閉,不壞也。病在氣分,舌苔如粉,咳嗽作渴,枳銀花散,清熱去滯,降肺調中,病即自愈,不壞 也。病在血分,舌絳脈弦,身熱不退,夜不能寐,加減黃連阿膠雞子黃湯,養血清熱,補中溫腎,病即自愈,不壞也。病在腸胃,舌苔幹黃,譫語日晡潮熱,腹滿拒 按,加減黃龍湯,泄熱養胃,病即自愈,不壞也。理路分明,方法各當,一經誤治,或汗或下或補,將分明的理路,混亂不清,遂成壞病。壞病之中,先分虛實,證 治列下。其脈虛者,則熱不退而昏迷,精神微弱,呼吸短促。其脈實者,則熱不退而煩擾潮熱譫語脈轉沉細。壞病大概,不過如此。脈實的實宇作滯字看,不可作虛 實的實字看。
無論脈虛脈案的壞病,只要大便不瀉,即不致死,雖遲至十餘日以至二十餘日不大便,亦吉。如滑瀉不止,便成死證。因溫病乃上盛下虛之病,不滑瀉者相火雖散漫 於外,中氣未亡,圓運動的根氣尚存。只要相火下降,中氣複旺,旋轉升降,自能複圓。如滑瀉不止,下焦早已空虛,再加滑瀉,則空而又空,中氣全滅,圓運動的 根氣全消,故死也。前人謂大便瀉乃熱有出路,認為佳兆,此濕熱病的佳兆也,非溫病所宜也。前人于溫病喜用下藥,亦盲 從王叔和伏寒變為溫毒之故。切須認清,不可含糊。脈虛壞病,無論舌上有無黃胎,先以烏梅湯酸甘相得,徐徐飲之,自能熱退身涼微汗而
解。凡用烏梅楊,如脈有熱,兌入清茶半杯。熱退之後,舌上黃胎者,再以大黃末一二分,作三次開水吞下,以清胃滯,自然胎退思食,調養而愈。如溫病過汗,熱 而神昏足冷者 用西瓜汁或冬瓜汁調服腎氣丸三錢,或用三豆飲調服亦可。清溫並用即愈。脈實壞病,脈既轉沉細,必脈沉細有力。此為津液被熱灼傷,經絡燥結。而煩擾不安,中 氣之虛極矣。先用生黨參二兩生石膏三錢煎湯熱服,養中生津,清潤燥結,必得安眠。安眠之後,煩擾自止,然後用枳實銀菊飲原方三分之一,加柴胡厚樸大黃各五 分,每日申酉服 之,以清熱去滯。再用草果檳榔片各五分每日煎汁,少少飲之,一日二次,數日後必大瀉稀水臭糞,戰慄出汗而愈。瀉稀水臭糞者,裹氣和而積結通也。汗出者,裏 和而後表和。戰慄者,榮衛失和已久,複和不易也。壞病癒後,調養甚難,多有三四月方能複元者。壞病治法,最宜細心,最宜靜耐,因良醫治病,多系接手壞病之 故。日久不大便者,必自己欲大便,方是大便之時。自己不欲大便,切不可妄用下大便之藥,以奪中氣,以傷腸胃津液。自已欲大便大便不下,乃肛門乾燥,注射當 歸水潤之,或服當歸一錢,大便即下。如仍不得大便,是肛門之間有燥糞數枚,因津液缺乏不能送出,非內服潤藥所能送下。須用手術,取出肚門燥屎,餘屎自下。 烏梅湯治脈虛壞病。養津液收相火複中氣。服湯得微汗,內外調榮衛和也。西瓜汁腎氣丸治脈虛壞病,生上焦津液,以清肺熱,複下焦元氣,以生中氣也。枳實銀菊 散,治脈實壞
病,通滯氣以調升降,清積熱以複津液。升降與津液俱複,中氣旋轉,腸胃活動于內,榮衛調和於外也。原理甚簡,不過一面服藥,一面靜候自己的圓運動回復耳。切不可求速而進重劑以致禍。
溫病系陰虛亦系陽虛
人身收斂之氣能生津液,陰氣也。疏泄之氣最動相火,陽氣也。溫病之理,疏泄太過收斂不足,本是陰虛。但陽氣疏泄於外,化作邪熱,裏陽愈少,故系陰虛亦系陽 虛。仲景于溫病戒汗下者,因溫病是虛證,當保養陰液尤當保護陽根也。有人問曰溫病既是陽虛,何不用熱藥以補陽,不知溫病之陽虛,乃水中相火浮于水外也,相 火浮于水外,乃木氣疏泄,肺金不收。養木氣,平疏泄,以收肺金,只要肺金能收,浮出水外之相火,自然歸回于水內。此溫病補陽之法也。傷寒發熱,由於膽經不 降。溫病發熱,不止由於膽經不降,且由於腎水不藏。溫病若用熱藥補陽,必定增加灼肺之熱,並且煎枯腎氣之水。肺腎之陰再傷,豈不陰絕而死。肺腎之陰再傷, 不能收藏相火,相火全出,外熱更加,豈不陽亡而死。收降相火歸於腎水、此種補陽之法,內傷病中用處甚多。
養陰液保陽根必先保中氣溫病的病源,全是疏泄偏勝,收斂不足。疏泄偏勝,最傷陰液,最泄陽根。蓋能收斂則氣降而液生,能收斂,陽根乃能下藏,能收斂,然後 疏泄可不偏勝。收斂之氣,肺金主之,脾胃為肺之母,脾胃足肺金之收斂方足。中氣在脾胃之間,故治溫病之要,在養陰液保陽根,尤要在保中氣。必津虧熱起,燒 著肺家,始可用清涼之品,以泄熱保肺。必津虧絡澀,氣機阻塞,始可兼用去滯之品,以活絡清氣。必津虧熱盛,傷及血分,始可兼用涼血之品,以養血。必津虧熱 盛、熱積胃家、始可稍用寒下之品,以清胃。《內經》曰:溫病虛甚者死,因不能用補藥之故也。雖不能用補藥,然相火下降,熱回下焦,津液續生,藏住相火,津 液生而相火藏,中氣自然回復,即是天然補藥。所以大散大寒固是錯誤,大補亦非所宜,補則氣機益滯,中氣益難同複也。
溫病脈是虛象
體壯的人,得了溫病,熱盛脈實,一經清解,便無餘事。然體壯之人,得溫病者少,體壯則中氣足,榮衛平,收斂常旺,疏泄不至偏勝,相火不至外泄,故少得溫病。即得溫病,
安臥片刻,中氣旋轉,榮衛複和,自然汗解,不成病也。惟體虛的人,中氣不足,疏泄易於偏勝,易得溫病。其脈模糊躁急,皆是陽根不固,陰液虧傷,木火外發, 金水內竭,中氣不守。故《難經》曰:溫病之脈,不知何經之動也。亦有熱深脈伏,疾數不明,服清涼之藥,熱退脈顯者,乃是實脈。
溫病忌發汗何以溫病非得汗不解
發汗二字,誤卻醫家不少。須知仲景《傷寒論》之麻黃桂枝湯,皆發汗之方,其中自有得汗之理,並非麻黃湯桂枝湯將人身的汗提而出之也。緣人身陰陽之氣,和合 則治,分離則病。既分離又複和合,則汗出也。人身氣降化水,水升化氣。臟腑榮衛之氣,升降調和。氣 化水而不滯,水化氣而不停。一病外感,臟腑之氣郁于內,榮衛之氣郁於外,氣水化生之間,即停滯不通。汗即停滯的水氣,此為作汗之原素一也。榮衛分離而又複 合,陰陽交通,卻生津液,一如夏日酷熱,一旦天氣下降,地氣上升,陰陽氣通而降雨澤,此為作汗之原素又一也。具此兩種原素,所以榮衛一和,自然汗出而病 解。經方發汗,實際上乃調和榮衛也。此理自古至今,未明于世,何發之有。傷寒陽明腑病忌發汗,服承氣湯得大便後,病人安臥而通身得微汗,而病解。三陰髒病 忌發汗,服四逆湯後亦通身微汗,而病解。並非承氣湯四逆湯發汗,亦臟腑榮衛之氣複和之故。溫病忌發汗,亦與桂枝楊證忌用麻黃之理同。溫病之得汗而解,亦與 桂技揚證用芍藥斂
榮氣以與衛氣平,自然得汗而解之理同。不過不可用桂枝生薑大棗炙草熱性橫性之藥耳。
溫病出疹之關係
溫病得汗而愈,便不出疹。不得汗,則木火內鬱而出疹。出疹有吉有凶。由於陰液續生而血熱外達,所出之疹與出汗同,吉疹也,疹出則病癒。由於陰液內竭,熱灼 血幹,所出之疹,凶疹也,疹出則病加。吉疹色紅而正,凶疹色赤而黑。但色黑固然是凶,色紅亦有凶者。中氣將脫,表裏分離,榮衛無歸則疹出而紅,疹雖已出, 人亦不活,此色紅未可為吉也。疹出而黑,陰氣已絕,故凶。然熱極亡陰,陰氣但能續複,外出之疹雖黑,內竭之陰已生。仍可轉凶為吉。其實診斷溫病之吉凶,全 不在出疹之關係,全在腹瀉不腹瀉,胸緊不胸緊。如腹瀉胸緊,便伏死機。緣人身之氣,陽位在上,而根于下,陰位在下,而根於上,腹瀉不減,則陽根亡於下;胸 緊不減,則陰根亡於上,是以人死。世人謂疹不出,則溫邪之毒必攻心而死,盡都認為溫病是外來溫邪入了人身作病,與認為寒氣變溫,藏於肌膚,至春始發之故。 溫病原理,非明瞭造化的圓運動不能知道,又何怪乎。溫病出疹,乃溫病結果上的事,其原因並不在於疹。葉天士治溫病,謂宜速速透斑透疹,亦認為外來溫邪入了 人身為病,要趕緊把外來之邪透出耳。不然則亦認為溫是內伏著去年的寒毒。伏毒二字,王叔和之遺禍也。王叔和是搜集仲聖《傷寒雜病論》原文的功臣。他于醫 理,完全是門外漢。溫病汗下之過 溫病全由疏泄偏勝,陰液耗傷,相火外泄,陽根微少,中氣薄弱之故。如再用燥烈開泄之藥發汗而助疏泄,相火益泄,陰液益耗,陽根益微,中氣益虛,是以登時病 重,或至於死。此汗之過也。寒下之藥,性往下行,亦能減少疏泄之氣,然寒下傷中,多有下後病加重者,亦有下利不止,以至於死者。不過不似汗之登時奇變耳。 溫病大便瀉下,前人認為熱有出路,然脈虛忌瀉,根本大防,豈可忽諸。
溫病與燥病之分別
溫病發熱,神志昏迷,脈來虛散,模糊躁急,向外疏泄;燥病發熱,神志不昏,脈來弦聚,不躁急模糊,向內收斂。《溫病條辨》之銀翹散一方,連翹桔梗竹葉牛蒡 薄荷,皆疏散而大破肺氣之藥。桑菊飲一方,較銀翹散不大傷肺,但桑葉破肺之力亦不小。此二方乃肺金燥結內斂生熱之方,溫病乃木火外泄,肺金虛散之病。如當 服本篇烏梅湯,三豆湯之溫病虛症服之,無不熱加病重,腹瀉而死者。燥氣為病,由外向內,是實的;溫氣為病,由內向外,是虛的。實者熱實肺氣實也,虛者肺氣 虛,木火虛,中氣虛。虛而用銀翹散與桑葉石膏,肺氣再傷,至死不知其所以然。《傷寒論》風溫病,發黃,驚癇,失溲,直視,身重,息鼾,語言難出,無一不是 肺氣傷極之壞證。《溫病條辨》開首二方,即大傷肺氣,可怕。北方少燥氣病,金氣涼降能澈底也。西南方多燥氣病,金氣涼降不能澈底也。北方秋涼之後,愈降愈 深,由涼而寒,由寒而冰,相火之氣,既收於土下,即藏于水中。來春開凍,相火出土,萬物發生,不出奇病。西南方秋涼之後,忽又大熱。已經收降入土中之相 火,又複逆升於土面。降而複升,涼而複熱,涼降入土的金氣,被逆升出土的火氣,拒格不下,遂裹速火氣而燥結於中氣之際。燥病之脈,不浮不沉,弦結於中,其 故在此。金氣燥結,升降不通,病症發作,有不可以常理論者。世乃稱為秋溫。燥病肺氣實,溫病肺氣虛,金氣之病命木氣負責,虛實相反,所以銀翹散桑菊散治秋 燥見功,治春溫見過也。西南方四季皆有燥病,故銀翹散桑菊散四季皆宜,然一遇溫而不燥之病,亦複用之,死矣。吳鞠通的《溫病條辨》,應改稱燥病條辨。
溫病誤用石膏必死
石膏,陽明燥金之潤燥開結之藥。極寒相火,極敗中氣。故《傷寒論》白虎湯用石膏,必曰外無大熱。石膏本以清熱,既無大熱,何必用之。不知石膏清熱,乃清內熱。內果熱矣,
外即無大熱。因人身火氣內藏,病則內熱,內熱則外寒。火氣外散,病則外熱,外熱則內寒。內寒則禁用石膏。仲聖怕人不知此點,故於用石膏之條文,一則曰外無 大熱者,再則曰口渴心煩背微惡寒者,無少陰證者。外無大熱的大字,因胃實的熱證,內外皆熱,故外無大熱。外熱如大,即相火外泄的多,內必寒也。口渴則燥熱 傷津也。背微惡寒者,背乃胸之部,燥熱灼傷胸部津液,熱盛在胸,則背部之陰,不能交於胸中之陽,故背惡寒。凡熱證之惡寒,皆熱盛于內,陰為陽拒,不能相 交,陰現本氣之故。無少陰證,無少陰內寒證也。傷寒陽明燥金一氣獨勝,既燥且結,傷耗肺液胃液,為唯一燥證。故用石膏清燥開結。溫病虛證,外熱內虛。石膏 敗火寒中,溫病服之,無不一瀉而死。石膏治燥病之實者,即傷寒陽明白虎證是也。溫病由內疏泄外出,燥病由外收斂內入,出外則虛,入內則實,病源各異,豈可 忽諸。本篇枳實銀菊證之口渴,可用石膏。然究非陽明實證,而是相火燒灼肺液之虛證。用麥冬等清熱較為穩妥。麥冬與石膏同性而寒中之力較輕。
《內經》經文讀法
《內經》曰:春傷于風,夏必飱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必咳嗽。冬傷於寒,春必病溫。自王叔和編次仲景《傷寒論》原文,自己加上傷寒例曰,中 而即病為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於是後世遂謂冬日受有寒氣,藏在人身,至春變成溫病。春日受了風氣,藏在人身,至春變 成飧泄。夏日受了暑氣,藏在人身,至秋變成病瘧。秋日受了濕氣、藏在人身,至冬變成咳嗽。果然如此,試問如何用藥。治夏日飧泄,豈不要用散風的藥乎。治秋 日瘧病,豈不要用清暑的藥乎。治冬日咳病,豈不要用去濕的藥乎。洽春日溫病,豈不要用搜寒追毒的藥乎。如此用藥,必定要將病治重的。世人治溫病喜用大清大 下之劑者,其根據即在叔和冬日寒毒 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一語。而且因此根據,並認《內經》春傷于風,夏生飱泄云云,實系風藏在人身,至夏變為飱泄云云了,學中醫者,容易學錯,此其大概 也。如要學不錯,必須將大氣升浮降沉中的圓運動,按著春夏秋冬五行六氣的原理,整個的實地體驗明白,自然瞭解《內經》文義之所在。蓋風者,春木疏泄之氣 也。平人大便不病飱泄,全在小便清通。小便清通,全在木氣疏泄。春日損傷了風木之氣,當春之時,風木當令,雖或被傷,仍能疏泄,小便清通,故不病飧泄。到 了夏令,風木氣退,無力疏泄水分,水分混入大腸,故飱泄也。所以治之之法,必用疏泄助木氣之藥。
暑者,夏火燔灼之氣也。平人汗孔開通,榮衛無阻,不病痎瘧。汗孔開通,全在火氣充足,夏日傷損了火氣,汗孔不開,當夏之時,火氣雖傷,汗孔雖閉,大氣尚未 收斂,故不病瘧。到了秋令,火氣已退,汗孔不開。秋金收斂,將榮衛之間所停積的污垢,斂於血管之中,阻礙榮衛的運行,遂成瘧病。瘧病的寒熱往來,即榮衛阻 而複通,通而複阻之故也。所以治之之法,必用開通肺金之藥。
濕者,土氣運化之津液也。平人肺家滋潤,收斂下行,氣道流通,不病咳嗽。秋日燥金司令,濕氣全收。秋時傷損了濕土的津液,當秋之時,燥氣雖然司令,白露尚 未成霜,肺家津液,尚未枯澀,肺氣下行,尚能通利。到了冬令,陽熱歸下,萬物堅實,肺家津液枯澀,氣降不下,陽熱逆沖,故病咳嗽。所以治之之法,必用潤脾 肺助津液之藥。
寒者,冬水封藏之氣也。平人水氣能藏,陽根不泄,養成木氣,交春陽和上升,化生心火,煦和暢遂,不病溫也。陽根者,藏則為生氣,不藏則化邪熱。冬日傷損了 水的藏氣,陽根外泄化熱。泄之盛者,在本冬即病冬溫,泄之不盛者,冬時木氣未動,尚未發生疏泄作用。一交春令,木氣疏泄,將木氣本已根氣,搖泄而起。木氣 失根,故病溫病。溫病都是虛證,原因即在於此。所以治之之法,必用培養木氣之藥。
所以《內經》又曰:冬不藏精,春必溫病。凡冬時咳嗽不寐出汗勞心多欲等事,皆不藏精的事。人在冬令,如能藏精。交春令後,本身的木氣,根本深穩,不隨時令 疏泄之氣搖動起來,方不病溫也。叔和搜集《傷寒論》原文,厥功大矣。妄加序例,其罪不小。況且《內經》有雲,風寒傷人,使人毫毛畢直。如何能藏在人身,安 然無事,等到來春,才發作乎。毒字一層,惟多日陽氣甫藏,即泄動出來,明年歲氣,根本動搖,大反造化的常規,這才是毒氣。所以冬溫之病,人死甚速且多。地 下無陽,成了毒氣,鼠先感受,故鼠先死,才是毒氣也。
《內經》又曰: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為病溫,後夏至日為病暑。人又抓住此條。認為是王叔和伏寒變溫病的鐵證,其實不然也。《難經》曰,傷寒有五:一曰 中風,二曰傷寒,三曰濕溫,四曰熱病,五曰溫病。這二曰傷寒的傷寒二字,才是麻黃湯證的傷寒。傷寒有五的傷寒二字,乃外感的通稱。《內經》病傷寒而成溫的 傷寒二字,就是同《難經》傷寒有五的傷寒二字是一樣意義。言先夏至日病外感謂之病溫,後夏至日病外感謂之病暑。並非冬日病麻黃湯證的傷寒,冬日不發作,到 夏至前變成溫,到夏至後變成暑也。至於溫病舌絳熱深,乃本已肝腎先熱,又病溫病,故熱較深,謂為本身伏熱則可耳。經文的讀法,應當如此,便合圓運動的原 理,將冬傷於寒的寒字認定是藏字,便合圓運動的原理。益寒益藏,乃造化自然之事也。合圓運動雲者,合宇宙造化也。喻嘉言謂《內經》春傷于風,夏傷於暑,秋 傷於濕,冬傷於寒,獨無傷於燥之條,為《內經》遺漏。殊不知風為木氣,暑乃火氣,濕乃土氣,寒乃水氣,若是傷了,都要出病。性獨燥氣,傷些才好。因造化的 圓運動,春升夏浮秋降冬沉,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春溫夏熱秋涼冬寒。秋金收降,以其涼也。涼則收,過於燥則不收,涼則降,過於燥則不降,惟能將燥氣損傷些, 秋金涼降無阻,相火收於土下,藏于水中,四序安寧,大氣的運動乃圓,物體的生活乃康也。傷些才好雲者,言秋冬萬物堅實,乃金燥之功。過燥則病耳。
《傷寒論》的溫病經文解釋
《傷寒論》雲: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若被下 者,小便不利。直視失溲。若被火者,微發黃色,劇則如驚癇,時瘈瘲。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言溫病乃木氣疏泄津液 已傷之病,不可發汗,只可平榮氣斂疏泄養津液顧中氣為治。若誤發汗,津液更傷,疏泄更甚,身熱必加,至於灼手。名曰風溫者,溫乃木氣疏泄之病,風乃木氣疏 泄之氣。言溫病發汗,疏泄又疏泄也。此風字並非外 來之風,就是疏泄之氣。葉天士主張辛涼散風,葉之誤也。故其脈陰陽俱浮。陽脈在上,浮亦常情,陰脈在下,理應沉藏。今陰脈亦浮而不藏,可見疏泄而又疏泄之 至,故曰風溫。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諸證,皆風木在上,疏泄傷液,上焦無液,氣機枯澀之象。若再被下,則下焦津液亦傷。木氣枯竭,則小 便不利,直視。下焦相火空虛,水氣離火,則失溲。木枯被火,則發黃,驚癇,瘈瘲。經文應當如此解釋,便合原理。如將風字認為是大氣的風寒的風,試問未發汗 以前,又名甚麼溫呢。如《傷寒論》有雲汗出譫語者,胃中有燥屎,此為風也。當下之,過經可下之云云。當下之,下燥屎非下外來之風寒的風也。汗出譫語,言風 木疏泄則汗出,汗出傷津則胃中乾燥而譫語。非言外來風寒的風也。此風字即風溫的風字。柯韻伯注《傷寒論》,謂傷寒六經,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五經,是傷 寒,厥陰一經是溫病。因厥陰一經,有渴之一證也。不知厥陰主方為烏梅丸,方內幹姜附子桂枝川椒大隊熱藥,豈有溫病用熱藥者。柯氏又曰厥陰為闔。夫厥陰風木 之氣,當春初之時。此時土下水中封藏的陽氣,疏泄出土,造化之機靜極而動,闔極而開,何得謂厥陰為闔乎。溫病為木氣的闔病,抑系木氣的開病,顯而易見,淺 而易知。柯氏乃曰,傷寒厥陰經是溫病,又曰厥陰為闔。後之學者,喜讀來蘇集,謂其書筆墨甚好。筆墨愈好,學理愈非,如此之顯,誤人多矣。柯氏者,被《內 經》所誤不自知也。
《溫熱經緯》與《溫病條辨》的讀法
《溫熱經緯》一書,王孟英將葉天士陳平伯的論說詳細集載,其經驗之深,用藥之慎,論列之詳,可師可法。吾人根據圓運動的天人一氣去研究王先生的論說,便可 得到應用之妙。葉謂戰汗透邪,法宜益胃,胃氣空虛,當膚冷一晝夜。又謂清涼只可用到十分之六七,以顧陽氣以顧津液,又謂救陰猶易,通陽最難。又謂舌黃而 渴,須有底之黃,或老黃色,中有斷紋,當下,卻不用承氣湯,而用檳榔青皮枳實際引數明粉生首烏等。又謂淡紅無色,或舌幹而不榮,當是胃無化液,宜用炙甘草湯, 不可用寒涼藥。葉由經驗得來的好處,亦謂溫病是虛病。葉知溫病為虛證,盡從經驗得來。不知溫病何以虛,不知天人一氣的圓運動故也。所以葉又曰,辛涼散風。 是仍認為溫病為外來的風,夾溫氣而入人身為病也。又曰溫病首先犯肺,亦是認為外來溫氣犯肺也。於人身木火疏泄
,金水收斂,疏泄偏勝,收斂必傷,不知根據。遂將人身自己病溫感觸大氣因而病作的要義,全行抹煞。後人讀其書,亦遂認為時令溫邪,由口鼻直入中道作病,其 流弊遂成了寒涼解毒的相習辦法。脈虛氣弱之人,一服藥後,即入危險。及至傷中,熱更大加。醫家以為病重藥輕,將寒涼之藥加倍用之,熱加病重腹瀉不已而死。 服涼藥後熱加病重,因涼藥傷中,下焦相火完全上逆。乃謂黃連之性,苦從熱化,所以益用黃連,益見發熱。此等錯誤,皆不知原理之故。陳平伯謂冬傷於寒春必病 溫,是傷著冬令封藏的藏氣,非傷著冬月風寒之寒,已免蹈根本上的不是。然又謂冬能藏精,我身真氣內外彌給,不隨升泄之令而告潰,徒有客邪,焉能內侵,陳氏 仍認溫是外來客邪,並不知是本人木氣偏動,金氣不收,相火外泄化熱。是陳氏已免蹈根本上的不是,仍得不著根本上的是。陳氏謂冬傷於寒非風寒之寒,乃寒藏之 寒,見溫熱贅言。《溫熱經緯》乃王孟英所編,王亦王叔和寒毒變溫之信徒。可惜哉。《溫熱經緯》經列經文,緯列葉陳的論說。吾人學之,只可就其病證藥性以求 原理,不可以所引經文為根據。因王孟英先生信王叔和冬寒變溫甚篤,所引經文,多半強拉硬扯而來。非于圓運動原理確有把握,醫治溫病已有經驗後,不易判斷其 所引經文之合否。王孟英《潛齋醫書五種》,內有先生養陰清熱醫案。用藥輕靈經驗宏畣,吾人就其病狀,據其藥性,歸納於圓運動之中,自能得到靈妙之境,而可 救學經方偏于溫補之弊。《溫病條辨》一書,為學治溫病人人必讀之本。其指駁吳又可用達原飲三消飲峻利傷人之處,甚知溫病屬虛,有益後學,令人敬佩。惟于溫 病原則上,乃謂風寒傷人由皮毛而入,溫病傷人由口鼻而入,始入上焦,繼入中焦,再入下焦。將整個圓運動的人身個體,分成三截,使學者入門便錯。原則既錯, 全盤皆亂。又捏造《傷寒論》經文曰,不惡寒而渴者為溫病,桂枝湯主之。桂枝湯主之一語,使學者認為古訓,殺人甚多。其用意在欲人先用桂枝湯
見過之後,再用銀翹散以眩其功也。不知銀翹散溫病無效,燥病乃效也。至於溫熱傷肺而曰太陰病溫,溫熱入胃而曰陽明病溫,名實不符,不可為訓。太陰為濕土, 陽明為燥金,《傷寒論》之稱太陰病,太陰病濕寒也。稱陽明病,陽明病燥熱也。溫病木火疏泄傷肺,肺熱而已,何可直曰太陰。溫熱入胃,胃熱而已,何可直曰陽 明。仿傷寒之例,以立溫病之言,吳鞠通之罪也。又溫病無用燥熱藥之陰寒證,《溫病條辨》之溫補各方,不應列入以免學者誤會。王孟英之《溫熱經緯》,吳鞠通 之《溫病條辨》,皆學溫熱應當研究之書。根據原理以變通之,獲益必多也。自來對於溫病原理,守兩大法門。一為伏邪,一為新感。伏邪者,伏去年冬時之寒;新 感者,感今年空氣之溫,於人身本氣自病的原理,全不知道。本篇處處是人身本氣自病,事實上原來如此,並非故意矯為高論。民國八年,太原閻百川先生以山西人 民病溫病,服銀翹散必加病,且有服至三劑而死者。以為《溫病條辨》,乃中醫治溫病無不遵守之本,銀翹散為溫病條辨第一方,而不見效如此。乃聘請各省大醫, 赴晉開辦中醫改進研究會,二十年之久,結果不得辦法,會址改為西醫學校而罷。溫病乃木氣疏泄之病,由內而外的。燥病為金氣斂結之病,是由外而內的。銀翹散 乃金氣結聚之方,皆大開肺氣斂結之藥,疏泄之病忌之。木病疏泄,其脈虛散,金病斂結,其脈弦聚。時病之宜於銀翹散者,皆弦聚之脈,斂結之病。脈氣虛散,病 氣疏泄之溫病,而服疏泄之銀翹散,名稱與事實分別不清,宜其研究不得結果,而將中醫研究會改為西醫學校也。
烏梅白糖湯治癒溫病發熱十五案
山西冀寧道署教育科高科長病溫病半月,潮熱神昏,日夜譫語,口臭舌胎黃黑乾燥,渴而腹滿不痛不拒按,十日不大便,身臥不自轉側,病勢頗危,脈沉而弱。予曰 胃家津液已竭,用烏梅十枚白糖二兩,服後安臥一夜,次早大便下半幹屎少許,熱退進食而愈。前言舌有苔忌服烏梅者,胃熱初起不宜烏梅收斂也。此病舌胎黃黑而 幹,又病潮熱,腹滿,十日不大便而用烏梅者,此時之胃熱全因胃液乾枯。故重用烏梅以生胃液,而和木氣。胃液生木氣和。則運動複而諸病癒也。
山西陽曲縣何科長春間病外感,滿身疼痛,惡寒發熱,神識昏迷,脈象洪數重按模糊。予曰發熱昏迷,脈象模糊,此溫病也。用烏梅白糖,酸甘相得,溫服一大碗, 汗出而愈。何君曰,去年亦病此病,兩月乃愈雲。太原興榮錢局學徒某病溫病,經醫先汗後下又補,大熱不退,牙齦皆血,數日不眠,小便短極而赤,喘息搖肩,時 時譫語,脈小而數。予以烏梅四枚白糖二兩濃煎盡劑,是夜汗出,安臥喘平,天明尿利熱退,索粥。*醫笑曰,溫病用烏梅,豈不將溫氣斂住,燒心爛肺而死,此之 得愈乃萬幸雲。
太原電報局呂君病溫病,經醫用麥冬石膏等藥,熱不退病反重。十日,神短氣微,脈亦微少,舌有幹黃胎,不大便已十日。予曰,不大便十日,此病可治,如大便滑 瀉,便難治矣。用烏梅四枚白糖二兩,徐徐服下,滿身微汗。次日熱退神清,胸微脹痛,不思食。用大黃末一分,分三次噙咽,舌胎黃退,能食稀粥,調理半月而 愈。
太原電報局局長陳晴波兒女數人,每患溫疹,皆服烏梅白糖,烏梅冰糖而愈。山西聞喜縣王氏子病溫病,大燒熱。用酸菜湯加鹽少許以代烏梅湯,溫服汗出而愈。
北平孫姓子病疹,醫進表散寒涼藥,燒熱大加,病熱極重,就予診治。處以烏梅白糖方。不敢用,入西醫院診治。醫用稀鹽酸,服後安眠,微汗熱退而愈。北平治案甚多。與山西治案大略相同。
昆明劉澄志同學糼女,並王姓子,病猩紅熱,發熱昏倦,面色汙紅,小便不利,大便時時欲行不得,咳嗽。服烏梅二大枚,白糖一兩,二便通利,熱退而愈。木氣敗則二便不能疏 泄,烏梅大補木氣助疏泄也。昆明何姓子發熱倦怠,面色青黃。服烏梅二大枚白糖一兩,汗出熱退而愈。
南寧朱姓子夏月頭生疙瘩,色紅累累。大如荸薺。服烏梅白糖黑豆而愈,亦平疏泄養木氣之效也。
南寧何姓婦有孕五月,當夏季極熱之時,嘔吐不止,飲食不進多日,身軟不能起動,百治無效。服烏梅四枚冰糖二兩,嘔吐頓止,遂進飲食。此案非溫病,因夏月極 熱之時,熱乃木氣疏泄之氣。熱極則木氣疏泄失根,有升無降,故嘔吐百治無效。烏梅平疏泄補木氣養中氣,木氣得根,乙木升而甲木降,故嘔吐愈。嘔吐者,膽經 不降,胃經亦逆也。
南寧何姓婦有孕五月,當夏季極熱之時,嘔吐不止,飲食不進多日,身軟不能起動,百治無效。服烏梅四枚冰糖二兩,嘔吐頓止,遂進飲食。此案非溫病,因夏月極 熱之時,熱乃木氣疏泄之氣。熱極則木氣疏泄失根,有升無降,故嘔吐百治無效。烏梅平疏泄補木氣養中氣,木氣得根,乙木升而甲木降,故嘔吐愈。嘔吐者,膽經 不降,胃經亦逆也。
南京燕子磯高星垣同學之戚某君病外感,發熱,服麥冬石膏等藥,熱反加。輾轉更醫,不外苦寒之劑,病更重,熱更增,有名醫王用竹葉石膏湯甚堅,高某曰:熱大 而舌無胎,此正彭先生所謂烏梅湯證,非用烏梅收回相火不可。乃用烏梅二大枚冰糖二兩,煮爛溫服,服後安臥熱睡兩小時,熱退病癒思食,行動照常,前後如兩 人。高某為中央國醫館特別研究班學員,蓋學圓運動學而能明瞭原理者,乃遍告同學認為此病的效,乃烏梅能收相火解溫熱之證。於是同學乃有敢用烏梅退熱者。特 別研究班同學,皆多年醫家,皆為新感伏邪之說所深錮者。新感二字的意義,蓋謂今年所感受時令的溫氣,既由口鼻而入腹內,應該用藥散之清之升之。伏氣二字的 意義,蓋謂今年去年冬令感受的寒氣,伏藏人身,交春變為溫毒,更應該用藥散之清之升也。原理錯誤,相習不察,盲從日久,認為當然。所以一開烏梅湯,皆驚 曰,將溫氣斂住,必燒心爛肺死也。
成都國醫專校同學龐存厚,其弟夏日發熱不退,精神不支,服藥不效。用烏梅白糖湯,熱退而安。又同學張文煥,治一婦科,七十餘歲。夏日發熱氣短,用烏梅白糖三豆飲同煎。服後滿身出疹,熱退而安。
上列數案外,烏梅白糖湯治癒之溫疹發熱太多,載不勝載。本氣自病四字,醫家應當徹底研究。常謂欲學中醫,先要養成能自別醫書是非的眼力,方可讀醫書,方不為前人所誤,於此可見。
學溫病須先學傷寒。《傷寒病》表裏分清,病傷寒者,裏氣不動。必榮衛表病,不得汗解,裏氣乃動。陰髒之氣動,則病寒而用附子,陽腑之氣動則病熱而用大黃, 榮衛表病則用桂枝湯麻黃湯以發汗。理路分明,易得辦法。溫病表裏不分,榮衛未病,裏氣先病。裏氣不分腑髒,只分氣血,皆熱不寒,皆虛不實,榮衛不可發汗, 此其難治者一也。何以榮衛未病,裏氣先病,只因溫病之起,起於本身疏泄偏盛,收斂偏衰,相火不藏,中氣不足。不感時氣之疏泄,已有病了。一感時令疏泄之 氣,遂病起來,此其難消者二也。有此二點,故下藥甚難。然按病在榮衛,病在氣分,病在血分,病在腸胃的界限,去用心認定,自己總能想出辦法。內傷外感,臨 證多後,方知此篇編法之妙。
以上十五條,病狀不同,皆服烏梅白糖而愈。予常用烏梅白糖黃豆黑豆,治癒風溫各證,亦由原則以求病理,由病理以立藥方之意也。


為方便查看,提煉一下,以原文為准。
一、病在榮衛
初起頭疼身痛,先惡寒後發熱,發熱之後但熱不寒,神智昏迷,精神倦怠,此病在榮衛也。
1、烏梅白糖湯:舌無胎,脈洪虛躁急模糊,輕按多重按少。發熱大者。烏梅五枚,白糖一兩。
2、扁鵲三豆飲:舌無苔,脈虛小者,方用。黃豆黑豆綠豆各三錢。
3、烏梅白糖湯加綠薄荷:若脈洪虛,發熱之後,仍兼惡寒,是為兼惡寒溫病。
4、三豆飲加薄荷:脈虛小,發熱之後,仍兼惡寒,是為兼惡寒溫病。
5、蔥豉湯:脈虛身乏、身痛、發熱惡寒,是兼感寒溫病。。蔥頭三五個,淡豆豉五錢,不加鹽,煎服。
6、加減三豆飲:脈不模糊,不洪不虛,重按較輕按有力,面色不浮紅,昏睡不醒。金銀花天花粉玉竹各三錢以清熱,枳實薄荷各一錢以清肺閉,黑豆綠豆淡豆豉各三錢以養木氣,兼清木熱,而舒通胃滯也。
二、病在氣分
枳實銀菊散:發熱、咳嗽、惡寒、身痛、大渴、舌胎粉白。脈象不洪,重按有力,此病在氣分也。生枳實薄荷竹葉桔梗菊花天花粉玉竹麥冬貝母知母三錢,服後熱退病減,過時仍舊者,其脈必實。生枳實加成五錢即愈。
三、病在腸胃
加減黃龍湯:病在氣分證中,加日晡潮熱譫語。舌苔由白轉黃,燥而且厚。脈象右大而實,左則弱小。大黃枳實厚朴各一錢,元明粉五分,黨參二錢,當歸柴胡炙草各一錢,白芍二錢,分三服。
烏梅湯證兼見面紅目赤,三豆湯證兼見羞明咽痛、枳實銀花散證兼見小便長多,或無小便,加減黃龍湯證兼見瀉稀黃水等,皆仍用烏梅三豆等本方。
四、病在血分
加減黃連阿膠雞子黃湯:舌色即現絳赤,脈象即轉弦數,身熱不退,口幹而不飲,心煩夜不成寐。阿膠生地龜板鱉甲各二錢, 赤芍丹皮黃連各二錢,雞子黃一枚,生調,分二次服。如舌色絳紅,中有黃胎者,是胃間兼有熱滯。須於涼血養血之中,加牛蒡子檳榔各五分,研末。 重者加枳實五分,研末。吞服,徐徐去之。然後可用生雞子黃。小便短者,加烏梅二枚。如口渴能飲能安眠者,去雞子黃。
五、兩感溫病
1、腎氣丸:微惡寒微發熱,全身倦怠,兩足困乏,神志昏迷,脈象微弱散亂。腎氣丸六錢調服。
2、大青龍加附子湯:惡寒發熱,身痛如被杖,頭痛如斧劈,口幹欲裂,煩滿而渴,脈時浮,時沉時數,時細。
3、大青龍湯:脈時浮時沉時數時細者,下焦無陽,中氣失根,不能安定也。麻黃桂枝各一錢,杏仁二錢以開衛閉,生石膏二 錢以清衛氣閉于上焦之熱,炙草二錢生薑一片紅棗二錢以補中氣,加附片三錢以回腎陽也。溫病而用麻桂,其中必兼有衛閉也。此病用此方,非老手確有把握,不可 試用。可用三豆各三錢加薄荷一二錢煎湯,調服腎氣丸五錢以代之。薄荷可代麻桂,三豆可代石膏杏仁甘草紅棗。
六、冬溫
烏梅三豆並用:烏梅一兩,黃豆黑豆綠豆各五錢,加白糖二兩以補中氣,加杏仁泥五錢以降肺氣,小便不利者,加紅飯豆五錢以利小便,無不特效。
七、濕溫
三仁湯:溫病數日,午後增熱,頭痛胸悶,舌苔潤膩而不加渴。薏苡仁三錢苦杏仁泥三錢蒄仁一枚半夏二錢生甘草一錢白糖五錢烏梅二枚溫病乃相火浮散
八、溫病的壞病 1、烏梅白糖湯:病在榮衛,舌無苔,脈洪虛。
2、三豆飲:病在榮衛,舌無苔,脈虛小。兼感寒者,加薄荷。
3、枳銀花散:病在氣分,舌苔如粉,咳嗽作渴。病在血分,
4、加減黃連阿膠雞子黃湯:舌絳脈弦,身熱不退,夜不能寐。
5、加減黃龍湯:病在腸胃,舌苔幹黃,譫語日晡潮熱,腹滿拒按,
烏梅白糖湯治癒溫病發熱十五案
1、潮熱神昏,日夜譫語,口臭舌胎黃黑乾燥,渴而腹滿不痛不拒按,十日不大便,身臥不自轉側,病勢頗危,脈沉而弱。烏梅十枚白糖二兩,服後安臥一夜,次早大便下半幹屎少許,熱退進食而愈。
2、滿身疼痛,惡寒發熱,神識昏迷,脈象洪數重按模糊。烏梅白糖,酸甘相得,溫服一大碗,汗出而愈。
3、溫病,先汗後下又補,大熱不退,牙齦皆血,數日不眠,小便短極而赤,喘息搖肩,時時譫語,脈小而數。烏梅四枚白糖二兩濃煎盡劑,是夜汗出,安臥喘平,天明尿利熱退,索粥。
4、溫病,經麥冬石膏等藥,熱不退病反重。十日,神短氣微,脈亦微少,舌有幹黃胎,不大便已十日。烏梅四枚白糖二兩,徐徐服下,滿身微汗。次日熱退神清,胸微脹痛,不思食。用大黃末一分,分三次噙咽,舌胎黃退,能食稀粥,調理半月而愈。
5、每患溫疹,皆服烏梅白糖,烏梅冰糖而愈。
6、溫病,大燒熱。用酸菜湯加鹽少許以代烏梅湯,溫服汗出而愈。
7、病疹,表散寒涼藥,燒熱大加,病熱極重,就予診治。處以烏梅白糖方。不敢用,入西醫院診治。醫用稀鹽酸,服後安眠,微汗熱退而愈。
8、病猩紅熱,發熱昏倦,面色汙紅,小便不利,大便時時欲行不得,咳嗽。服烏梅二大枚,白糖一兩,二便通利,熱退而愈。
9、發熱倦怠,面色青黃。服烏梅二大枚白糖一兩,汗出熱退而愈。
10、夏月頭生疙瘩,色紅累累。大如荸薺。服烏梅白糖黑豆而愈。
11、有孕五月,當夏季極熱之時,嘔吐不止,飲食不進多日,身軟不能起動,百治無效。服烏梅四枚冰糖二兩,嘔吐頓止,遂進飲食。
13、外感,發熱,服麥冬石膏等藥,熱反加。烏梅二大枚冰糖二兩,煮爛溫服,服後安臥熱睡兩小時,熱退病癒思食,行動照常,前後如兩人。
14、高某為中央國醫館特別研究班學員,蓋學圓運動學而能明瞭原理者,乃遍告同學認為此病的效,乃烏梅能收相火解溫熱之證。於是同學乃有敢用烏梅退熱者。
15、夏日發熱不退,精神不支,服藥不效。烏梅白糖湯,熱退而安。又同學張文煥,治一婦科,七十餘歲。夏日發熱氣短,用烏梅白糖三豆飲同煎。服後滿身出疹,熱退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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